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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在棉袜里的爱

出了地铁站,永城照例轻轻搂我一下说:“路上小心点,下班我会尽早到家。”距公司不过还有米的距离,可他总以为他不在我身边时处处都是危险。“知道啦啰嗦鬼!”我转身要走,他突然叫住了我说:“老婆,下班后帮我买几双袜子吧……”说完向我挥挥手,大步流星地走了。看着他穿着合体西装的挺拔背影,我愣了好一会儿。一整天,我都有些心神不宁。买袜子,记得给他买袜子。我一遍遍无意识地念叨着,极力想让自己变得麻木,可心却隐隐作痛起来。下了班,我给永城打电话,说有事要晚回,然后坐上回娘家的车,到了家,径直走进自己做姑娘时的闺房,锁上门打开衣柜,从底层的深处拿出一个纸盒,慢慢打开——满满一盒棉袜子,黑色,浅黑,深灰、浅灰……抓一双在手里,柔软绵密,如女人的心。这些棉袜都是为那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买的。这些棉袜里,写尽了我的初恋。那时我刚工作,认识了同事的表哥向东。向东比我大6岁,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摸爬滚打。推销过保险,开过小饭馆,帮人收过债,还和人一起去淘过金……用向东自己的话说,只要能赚钱,什么事都可以干——“当然,违法的事最好不干,钱没赚到就‘进去’了,不划算。不划算的买卖我不做。”他边说边哈哈大笑,黝黑的皮肤,白净的牙齿,豪爽男人的魅力势不可挡。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。向东对我的爱一开始是怀疑的,一个无固定工作的男人和一个外资企业的女白领,再怎么说都是有差距的。可我却笑,这也叫差距?向东跑长途运输,天南地北,一去就是一两个星期。每次他回来,我都会精心准备好他爱吃的,边看他吃边听他讲述一路的经历。等他睡了,我会将他换下的衣服拿到门外搓洗。一次,我发现他袜子上有血迹,只一滴,已让我心惊肉跳。向东笑,说是一个星期没换袜子,袜子都变成铁块把脚磨破了。向东的袜子都是他自己随意在地摊上买的,腈纶的,不吸汗,穿着怎么会舒服?我去商场买了一打精纺的棉袜,贴脚,伸缩性好,吸汗。向东听说这一打袜子要两百多块钱,直骂我。等他再次出车,我将一打袜子放进他的包里,嘱咐他一天换一双,换下来的带回来给我洗……向东在路上给我打“你买的袜子穿着真舒服!”我在电话这头幸福地笑。向东回来了,可除了脚上那双袜子,其余的都落在旅馆里了。我有些生气,毕竟都是上好的袜子。可看着他疲倦的样子,气又消了,不过就是袜子嘛,再买就是。后来,向东出发前给他买袜子成了一种习惯。去商场仔细挑选袜子,提着几双袜子回家,看向东穿上,于我已成了一种细密的,不为外人所知的幸福。向东对我说:“我要一辈子穿你买的袜子,我还要为你买一所大房子……”四年后,向东的确买下了一所大房子,可女主人却不是我。向东后来转行做外贸生意,天上地下飞来跑去,我渐渐抓不到他的影子。“我是要做大事业的。”向东总是这样说。我不停地给他打电话,他有时接,有时不接,接了还会生气:“我正谈生意呢,怎么可能给你回话?你能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逛逛商场,钱打在你卡上呀!”是的,寂寞时我常常去逛商场,可逛来逛去就转到了袜子专柜,一双一双地买回来。我越来越明白,以前只认名牌的买法是错的,有的名牌袜子粗粗看上去好,可一下水就缩;有些袜子算不得名牌,可织得真好,穿上很熨帖,容易磨破的地方还加厚,真是善解人意……可这些我不能对向东说,他会嘲笑我啰嗦。而我买回来的袜子也只能放在盒子里,因为向东说,“一打开行李箱让人看见一打袜子像什么话,人家还以为我是卖袜子的呢,这东西哪里买不到啊……”向东的袜子是走到哪儿买到哪儿,谁给他买的,向东不说,我当然也不能问。盒子里的袜子越买越多,我和向东的爱情却越来越薄。当我的盒子再也塞不进一只袜子时,几个月没见面的向东突然打来电话,说他移民了,为了补偿我,可以帮我办到国外去。我握着电话,心里万千波澜,可只淡淡地说:“谢谢,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。”向东说了很多,我一句也没听进去,最后他说:“你还是外语系毕业的,怎么就不开窍呢……我不明白,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袜子,鞋子一套,谁看得见袜子是黑是灰啊!”袜子是卑微的,一如我的爱,已配不上向东绚烂的生活。很多个夜晚,我一个人抱着那盒袜子,一双双触摸,泪水淌下来,那些曾经温暖而柔软的织物变得冰冷。两年过去,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永城,一个温和的男人。我们结了婚,有了一套小房子,平静地生活。我知道他的好,我也尽力做一个好妻子,为他做可口的饭菜,打点外出的衣装,衬衫、西装、领带,可是我从不为他买袜子,我总是轻抹淡写地对他说:“袜子嘛,穿在脚上,套在鞋里,比着自己的脚买就行。”我知道自己的借口有些勉强,可我真的不能再为一个男人去精心挑选袜子了。永城似乎认可我的意见,总是自己买。可是,为什么他今天会让我为他买袜子?我叹口气,收拾起一盒袜子,重新放入柜子深处。我进家门时,手里空空,没有袜子。永城没问,只是将我领到桌前说:“饭早做好了,等你回来呢。”第二天,我提着一袋子菜回来;第三天我为他买了维生素片;第四天,他出差了……永城到达出差地,给我打“你好好照顾自己。这几天可能会忙到很晚,不能天天给你打电话了……”一去10天,他只打了3个电话回来,匆匆说两句就挂了。真的就那么忙?我不相信,可又不愿怀疑。我突然发现,没有永城在,家空荡荡的,两个人的平静是安心,一个人的平静是寂寞。我想起永城出差前一晚忙着做资料,我睡到半夜起来,见他卧在沙发上,像个小孩似地睡着。他的脚,套着一双灰色的尼龙袜,两只脚的大拇指都露在了外面……即使睡着了,他也是个俊秀的男子,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,可他露出大脚趾的袜子,却让他变成了一个可怜的,落拓的男子……想到这里,我急忙出门,买了花买了水果,然后去商场精挑细选了四双棉袜,浅灰、深灰、藏蓝、纯黑,配永城不同色的西裤。明天他回来时,我要把袜子全摆在他面前。第二天,我接到电话,是永城的同事打来的:“医院,永城出车祸了……”我头“轰”地一声,不知自己怎么赶去的。病床上的永城神志清醒,苍白的脸上带着笑:“我没事,老婆,只是腿受了点伤……”可我听不到他的话,激动地找到医生,高声叫着:“你得救救他,救救他的腿……”永城的腿其实没什么大碍,只是肌肉拉伤而已。出院那天,我拿来专门为他买的袜子,让他选一双。他说:“只要是你买的,每双都好……”想来永城这样细腻的男子,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妻子的心思?可他不说,不去碰触我心灵深处那些疼痛的沟壑,给我时间慢慢愈合。我将袜子小心为他穿上,说:“以后我会常记得给你买……”他摩挲着袜子,它们紧贴他的皮肤,他是否感觉那细腻、绵密与温暖像一个女人的心思?他抱紧我小声说:“谢谢你,老婆……”袜子,套在鞋里别人看不见,可穿它的人却对它的品质知道得一清二楚:是否柔软,是否透气,是否紧贴,是否路走多了会磨脚?买西装是关心他的面子,买袜子则是将他的脚当成了自己的脚,与他一起走过所有的路。第二天,我把娘家那满满一盒袜子送了人。我逛商场时又开始逛袜子专柜,有好的当然要买,买给一个包容我,愿和我相伴一生的男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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