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抢救书包》
文/紫山阁主
约莫六七岁的年纪,姐姐高我一个班,妹妹尚小,暂无置学;上学去,皆是与姐姐并肩而去,携手同还;有时早去,有时晚归;有时去时,顺路摘两野果;有时回时,沿溪拾掇几把猪草。对于上学,父母是不担心,即使山道逶迤崎岖,草树杂横。
学校与家,有四五里的路程,对于大山里的孩子,也不是什么远路,一路小跑,一刻的功夫,便就到了学校;不气喘,也不脸红。
学校,五六间瓦房而成,其形破旧,但尚不致坍塌;位置垒于山半,半山下有一条浅水河,波光粼粼,清澈明亮,蜿蜒而下。学校四周,绕着一圈翠竹松柏,零落间有几分旱地;半围小院,种了几棵香桂,靠里有一张黑砖垒砌的乒乓球桌,但早已坑洼残破。冬季,这里倒也避风,夏季便是丹桂飘香,爽快阴凉。
学校置办了四个年级,如想往上读,那就得再多走五六里路。五年级以下的孩子,不论山上,还是山下,也不论大小,还是男女,无须接送,风雨无阻。行至学校山下,须横穿过一条狭窄的泥土田埂,援攀过石桥,再盘桓而上,便算是到学校了。
我和姐姐并肩上学,和往常一样,只是今日下着点雨,还不小。夏天的雨,向来不缠绵,不娇作,来得急,也去得快,但近两天,这雨有点暴躁,有点像个哆哆不休的悍妇,不仅难缠,还气势滔滔。
那时家穷,准确地说,那时,山里人都穷;下雨去上学,对于家长,还是孩子,都是件困顿,且难堪的事。困顿,是因为,没有鞋子和雨伞,可你却还得时时地,保护好自己的书包;难堪,是因为,憨厚的农民不想在外头,赤裸着他们的难堪;小孩子们,尤其是女孩子们,不想湿淋淋地在教室里坐上个半天。
下雨上学,姐姐是和一个也是山上的女同学同行的,她们总是能找到伞;我倒不在乎,但奶奶每每都会给我准备一块透明的尼龙布,像披风一样,帮我绑系好,然后戴上一个棕丝斗笠;而我,只要出了前堂门,就会把这不知年月的斗笠给扔开,然后解开尼龙布,两手拉着尼龙两角,举过头顶,赤着那双不惧沙石的脚,就是一路狂奔,尼龙布在风雨中穿梭飘舞,我也在风雨中穿梭飘舞,尼龙布不在乎,我更不在乎。
山里的男孩子一直以来,就在风雨中,泥水里翻腾长大,倒也很少有什么伤寒感冒,就像你很少看见牛羊淋雨了,还得给它煮食艾草薄荷一样。风雨,对于他们,就像泥鳅游离于沼泽之中,猿猴站立于树木之端,游刃有余,乐在其里。
放学时,我们,兴致高昂,欢呼雀跃,一是因为放学了,其次是,这两天的骤雨总算停住了。延绵的,整齐的长龙队伍,由长龙变短龙,由大龙变小龙,向着家的方向,不断叉开中蛇曲前进,蚁行至去我们那山落的路口时,就剩下三五人了。离学校远了,也就不成队伍了,嘻笑打闹中,我们踟蹰前后。
沿路小河边,有一棵老桑树,这个时节,正是桑葚红中透着黑,黑里透着亮的时候,在山里长大,倒也不是很稀罕,但每每路过,总会扯着枝叶,摘几颗来润润嘴。今日,也是雀跃过了,拉扯枝叶时,胸前的书包,冷不丁地滑落到小河里。
两天的大雨,河水早已漫及过膝,水势甚是湍急。书包丢了,对于山里的小孩子来说,无从去思索是否有没有课本上学,是否能不能上学;他们更多担心和害怕的,是父母和老师那里可怕的未知。
在大家的惊呼中,呐喊中,我迅疾弹射而出,沿着河流,一路急奔,可连续几次,下到低洼处,时间就像是算好的般,书包总是在手伸至时,雀跃而过。几番较量,算是知己知彼了,一个箭步,重新攀至路面,沿河奔跑了好一大段距离,也不去瞅书包,立马跳至小河当中,大有以身断流之势,但我却忘了,你再怎么山里人,也仅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,身板黑矮猴瘦的小孩。急流暗涌,一个踉跄,幸好顺势把住了身后一断孤立的朽木,才让双脚下沉至河沙中,这算是驻住脚了。恐惧慌乱过后,书包总算挂在胸前了,虽然是湿漉漉的。
回到家时,天色已暗,在奶奶的一番嘘寒问暖中,姐弟俩内心忐忑稍安。晚饭过后,奶奶瞒着父亲,悄无声息地,在黄土灶台上,帮我把书本一一摊开。
.6.28吴仲于惠阳花样年别样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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拙涩微言,承蒙览阅,与子共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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